第155章(1/2)
范从直不知道为何,感觉背脊上一寒。
往身后的窗外看了一眼,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,范从直嘬了一口牙花——看来天气要凉了,一会儿出去身上得披件氅衣了。
这一场酒局吃的十分尽兴,走的时候沈江霖还每人送了一些京城的土仪,钱是不值得多少,但是胜在都是一些河阳县这边看不到的东西,颇为精巧新奇,让众人更是对沈江霖的好感上升了许多。
会做人、能沟通、同时背景后台又够瓷实,这样一顿连消带打下来,原本这些人是想给沈江霖来一个下马威的,现在却是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念头,等回去的路上,范从直还和陈主簿感叹,到底是京城里世家豪门出来的公子,比之前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县令有气魄和能耐多了。
陈允横是范从直的狗腿子,自然是范从直说什么就是什么,闻言连连点头。
陈允横原名叫陈敬,走了范家的路子,当了个九品主簿,为了表示对范从直的忠心,甚至请范从直重新赐名,范从直便说,“我是从直,那你就允横吧。以后你我二人,便是异性兄弟相交。”
要不是还要点脸面,陈允横干脆连姓都能改了去。
盖因他深刻明白,他能从一介布衣过上好日子,全部仰赖范家,仰赖范从直。
范从直自己本身虽然读过几年书,中了秀才,但是说到底,其实是个仗着身家背景,有点文化的混子。
但是偏偏范从直这个人还特别推崇读书人,在云南这个教化还不够深入的地区,范从直常常以自己的秀才身份为傲,同时还借着读书求学的名义,经常拜访各种“名师大儒”。
陈允横便是其中一个“大儒”。
陈允横读了小半辈子书,但是他只读四书五经,研究吟诗作对,考了多年,只中了一个童生,后来干脆不考了,走名声路线,经常写一些愤世嫉俗的诗文,和另外几个脾性相投的人混在一起,出了几本历年的选本集注,再写上自己的大名,这些年里在云南当地倒也有几分名气。
范从直自从访上了陈允横后,两人都是追捧一些风雅事物、不事生产又爱高谈阔论之徒,简直就是臭味相投,认识了没有半年,就要好的和亲兄弟似的。
范从直自己考中了秀才后,连考了两年举人都考不中,好在家中富庶,倒是不在意多养着他几年,但是范从直自己吃不了那份苦,一想到每次乡试都要关在里头九天六晚,他就吓得腿肚子打颤,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考了。
范严达考虑到自己这个儿子拈轻怕重,又眼看着已经到了而立之年,再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个事情,就干脆托人给他弄在了本地河阳县做个县丞。
照理来说,大周朝是有回避制度的,便是当地人不在当地做官,但是正所谓上有政策,下有对策,范严达帮范从直的户籍调到了外地去,然后再到河阳县做县丞,那就不碍事了。
范严达自然也掂量过,也就他们河阳县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县,再加上又是个八品县丞,没有人会追究,这才敢这么干,若是换了旁的富裕县城试试
而陈允横就是搭上了范家的快车,也跟着捞了个主簿当当。
当然,好处不是白给的,陈允横就是帮着范从直做事的,若是出了纰漏还得拿陈允横顶包,也算是各取所需吧。
上一任知县名叫任孝祥,大器晚成中了三甲进士,又因为没什么背景关系,被吏部点官到了河阳县。
饶是如此,任孝祥依旧踌躇满志,想要在这里做个绝世清官,做出一番政绩出来。
结果谁知道,到了河阳县,才明白什么叫做一贫如洗,同时底下的县丞、主簿、小吏和捕快,他谁都指使不动,有时候甚至他叫他们往东,他们偏要往西,再加上任孝祥上任之后水土不服,三天两头地生病,心中更是抑郁不得志许久,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,任孝祥这个知县当的憋屈无比,最终突然一朝病重,就死在了任上。
家中死了顶梁柱,好不容意供出来的进士官老爷,原本以为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,结果是带着整个家族往下沉沦,妻儿老小不能接受,一路回京去闹,结果闹到现在也没闹出个明白事来。
范严达也警告过儿子,不要事情做的太过分,新来的知县不比上一个,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。
范从直一开始还对他爹的话有些不以为然,只以为他年纪大了,怕这怕那的事情就多了,如今见了沈江霖一面,倒是将这个想法收敛了许多。
开局稳定下来后,沈江霖便开始进一步详细盘点上一任留下来的工作,并且打算实际走入民间,看看此地的老百姓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。
在盘点任孝祥的工作记录的时候,沈江霖的眉头几乎是一直皱着的。
大周朝评定地方官的政绩,一般是从税入、人口多寡、各种案件的数量以及儒学教化等几个方向给到上等、中等、下等的评定,而沈江霖翻完了上一任留下的记录,没有一向是能说的过去的。
若不是人死了,所有的方面应该都是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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